图/IC

“又看到了代购复苏的苗头。”刚将国内客户订购的货物送到快递公司，总算能喘上口气的张涛感慨，“时隔两年多时间，终于接到订单了。”

国内出境游市场复苏，不仅激活沉寂已久的旅游行业，也让海外代购市场渐暖。

身在澳大利亚的张涛告诉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最近开始间断性接到客户订单，虽然数量不多，但让他看到了希望。如今，他正筹备着将此前注册的代购公司重新运营起来，“肯定不会马上恢复到鼎盛时期，只希望市场能逐步变好。”

不过，代购时代似乎已经翻篇，跨境电商零售平台正悄然成为人们的心头好。

艾瑞咨询发布的《2021年中国跨境海淘行业白皮书》显示，2020年中国消费者最常用的海淘渠道变成了跨境电商零售平台，其占比高达58.3%，而曾经被消费者所倚重的个人代购占比却只有3.4%。

“以前选择代购是因为很多东西国内买不到，而现在各家电商渠道都能找到，加上价格相差无几，基本很久没找过代购了。”一位买家说。

代购市场跨过巅峰期，不少从业者选择离开。曾在海外兼职代购的韩雪选择离场的理由很简单：行业经过几次变动，已经越来越难做。尽管有所恢复，但并不清楚未来会走向何方。

代购“开张”

张涛将超市买到的10多罐奶粉装进后备厢，来不及歇息便立即驱车前往下一家药店，“今天还得帮国内客户代购维生素。难得接到这么多订单，就想尽快寄回国内。”

34岁的张涛在澳大利亚做了近7年时间代购，客户一度达到上百位。那段时间，他每天奔波于各大卖场，代购奶粉、保健品、雪地靴等商品。2020年是一个转折点，客户数量因为各种原因逐渐减少，如今手中只剩下寥寥十余人，下单频率更是远不如从前。

近一个月，张涛发现市场开始发生转机。消停许久的手机开始传来客户下单的信息，这让他似乎看到了希望。每天早上9点，他便开车辗转于各个药房和商店采购，下午再将货拉到快递公司，按着订单逐一发货。

“沉寂的代购市场总算有了复苏的苗头。”张涛告诉贝壳财经记者，“现在澳大利亚飞往国内的航班逐渐恢复正常，运输周期缩短让客户有了海外购物的欲望。”

2月6日起，我国试点恢复全国旅行社及在线旅游企业经营中国公民赴有关国家出境团队旅游和“机票+酒店”业务。尽管首批名单只有泰国、新加坡和俄罗斯等20个国家，但这一信号无疑让海外旅游市场看到未来。同样，在全球各国工作学习的中国人也敏锐地发现国内市场需求提升，曾经依靠帮国内客户代买商品赚取收入的代购们，自然也活跃起来。

“以前习惯了吃澳大利亚保健品，也委托过代购长期购买。”90后李薇表示，之前自己手机里存着好几个海外代购的联系方式，平时闺蜜间也会互相推荐自认为靠谱的代购。这几年在网上寻找跨境平台购买，但总觉得还是代购更划算。

看到代购更新正常接单的消息，李薇当即发去了购买清单，“除了自己一直吃的那几种维生素外，还给父母买了不少。”

90后胡浩在俄罗斯兼职从事代购生意，几年时间经历了客户流失，代购市场一度降至冰点。如今随着生活回归正常，代购咨询和订单量也出现小幅上涨，“毕竟随着出境游和国际航班恢复，国内客户接触到更多海外商品，回国后也会继续选择购买使用。客户的需求让不少海外代购有了继续从事这一行业的底气。”

“不可否认，这几年确实客户和订单量都大幅萎靡。”张涛坦言，“市场回暖或许能带来客户回流。而当下同行较少也给了自己机会，说不准能接到更多订单。”

苦撑淘金梦：盈利、淡季、曙光？

“现在市场中还在坚持的代购寥寥无几，相比鼎盛时期，可能就不到1/10吧。”张涛向贝壳财经记者回忆，初到澳大利亚时，身边几乎所有朋友都在做着代购生意。很快，自己也开始在朋友圈发出代购广告。

张涛所接订单以奶粉为主，但代购过程并不轻松。客户为了确保不断货，每次下单数量都在8-10罐。而当地销售奶粉的药房只允许每人购买2罐，这意味着买齐这些奶粉，张涛需要跑四五家药房。

虽然辛苦亦有回报，他每年赚到10多万元，足以确保自己在没找到合适工作前，在当地生活下去。

代购市场走向规范化，正左右着这些人的生意。

201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子商务法》正式出台，其中将个人代购纳入了“电子商务经营者”范畴，这意味着一般经营规模较大、频率较高的职业代购，都应登记为市场主体，并且需要依法缴纳个人所得税、增值税等税款。

“不少代购在《电商法》出台后纷纷转型，毕竟管理成本和税务成本的上升直接影响着利润。”张涛告诉贝壳财经记者，那段时间身边不少同行开始转型，也有人和自己相似，在当地注册了公司，“其实还是看中国内市场和行业未来，希望能继续从事下去。”

2020年彻底打破了代购淘金梦，市场急速转向。“最初订单还是不少，但因为各种因素导致运输时间增长、成本增加。”张涛印象深刻，由于全球疫情，中国飞往澳大利亚的航班由每天数十班变为每天几班，中途还间断过很长时间。这不但导致货物经常因为航班紧张排不上飞机，运费也逐步提高，从此前每公斤只需要30元涨到40元。

更让代购们头痛的是，货物迟迟无法送到客户手中，“以前运输时间通常为半个月，后来长达一个月甚至更久。客户不愿意接受长时间等待，订单自然逐渐减少。”

行业走进胡同，张涛身边的同行大量离场，其中不乏年收入上百万的大代购。不甘心失败的张涛曾尝试将代购业务扩展，在秋冬季节为国内客户代购雪地靴、羽绒服等商品，还在夏季和朋友于当地商超租了货柜卖衣服，赚钱营生之余等待代购市场回暖。

和张涛相似，身在俄罗斯的胡浩也计划着重启代购业务。

胡浩2018年初到俄罗斯读书，曾计划利用课余时间打工挣零用钱。一番打听，身边同学都在忙着做代购生意。

“代购相对比较简单，每天往朋友圈里发图就行了，接到订单后再抽时间去买。”胡浩告诉贝壳财经记者，和欧洲其他国家不同，俄罗斯很少有奢侈品代购，订单集中在护手霜、面膜和巧克力等本地特产。

得知胡浩在俄罗斯后，不少朋友委托他买过类似商品。他还曾加入当地学生代购群，群里每天都有数十条代购信息，谁有时间就接单。“所有人都希望通过代购挣点零花钱，让自己过得舒适点。”

随着近几年代购生意逐渐萧条，行业内绝大数代购纷纷退出后，胡浩也纠结是否继续从事这门职业，“虽然参加工作后重心逐渐从代购上偏移，只是偶尔有朋友委托才帮着买点。但内心还是希望能做做兼职，毕竟能为自己带来一些收入。”

出境游开闸，导游兼职卖特产

“我计划这次去瑞士，除了好好玩上一把弥补遗憾，还承担了帮朋友代购的任务。”已和旅行社签订合同的王琳告诉贝壳财经记者，自己是旅游博主，此前曾多次飞往海外，也注册过相关公司帮朋友和客户代购。

出境游按下重启键，王琳在20个首批名单中一眼就相中了瑞士。如今，她计划随团出去玩耍之余，也考虑能否和当地建立起资源关系，“随着国内出入境政策放松，我和团队准备将拍摄重心转到出境游，同时也希望在多个城市建立自己的货源，如果今后升级品牌经销市场，也算是提前做做准备。”

“每次出去，都被朋友安排了代买东西。”李薇同样告诉贝壳财经记者，帮忙代购已成出境游的必需步骤，出发前都会接到大批委托订单，有时则会根据关系亲疏额外收取一定费用。“一次赴欧洲旅游，通过帮忙代购就赚了几百元差价，能给自己买上一套衣服了。”

事实上，出国旅游之余挖掘货源渠道，已成当下视频博主和导游的兼职选择。

在一家国际旅行社担任导游的刘可，当下以境外游为主，月底就会频繁率团出游。而泰国等东南亚国家特产，早已列入其代购清单。

此前和泰国当地资源对接中，公司和当地部分免税商场达成了合作，也得到对方“消费返点”的承诺，旅行社计划将部分返点还给游客，以此降低团费来吸引客户。这也让她看到商机，萌生寻求货源的念头。

“泰国当地燕窝、蛇药等特产都是国内客户比较喜欢的商品，同时免税店里的化妆品、护肤品算上返点的话，价格也比国内卖场划算不少。”刘可计划，在带团之余少量地帮着朋友代购，同时联系品牌方争取获得经销授权。

“在出境游停滞期间，很多导游或多或少地做过类似生意。”另一位导游告诉贝壳财经记者，此前多年导游经历，在欧洲拥有不少资源。自己则习惯带团出游前在朋友圈揽客。

境外游停摆的日子，她选择离职并和几个常驻海外的朋友成立了公司，对方在当地代理部分中小品牌，而她则负责对接国内海关清关、缴税等相应流程。最终再将货品以“批发+零售”形式销售。其中，一部分货品批发卖给国内合作的小商家，另一部分则以零售的方式直接卖给身边的朋友。

“随着生活恢复正常，代购或许会小规模再次出现，但需要注意的是，代购并非长久之计，同样需要升级转型。从个人代购升级为经销商，最终才能稳定获利。”刘可说。

缺位多年，跨境电商碾压代购？

代购有了复苏趋势，但离场的人并非都愿意回归。

曾在海外担任过多年代购的韩雪告诉贝壳财经记者，曾经每年通过代购能赚到10多万元，近年来受市场萎缩影响，利润逐年下滑，离开前的那一年只赚到两三千元，几个月接不到订单都是常态。即使自己曾将代购范围不断扩大，效果依然不好，“明显感觉客人购买欲下降。”

出境游热潮，一度让韩雪动了回归的念头，思索良久后，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如今刚放开不久，无论往返航班，还是海关清关速度都没有完全恢复，加上大批留学生回归，都加剧了市场的竞争。”韩雪尝试着在朋友圈发过代购消息，半个多月时间却都未能接到一笔订单，这让她对重返行业彻底失去信心。

“现在代购市场风潮已经过去，不像以前那么轻松了。”一位行业人士向贝壳财经记者坦言，“随着电商市场发展，消费者可选择的渠道明显增多，购买海外商品时不一定非要通过代购才能买到。”

艾瑞咨询发布的《2021年中国跨境海淘行业白皮书》显示，2020年中国跨境进口零售电商的市场规模约为2050亿元，2021-2025年行业年均复合增速更维持在25%左右。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中国消费者最常用的海淘渠道变成了跨境电商零售平台，其占比高达58.3%，国外网站购物的占比为19%，而曾经被消费者所倚重的个人代购占比只有3.4%。

“以前选择代购是因为一些商品国内要么没有，要么售价差距很大。但现在电商平台能买到很多物美价廉的海外商品，自然不需要代购了。”一位买家说。

“现在各个品牌的物流和供应链都在改变，也使得品牌方国内销售渠道发生了变化。其中电商平台更是对代购模式产生了压倒性影响。”上述行业人士分析称，对于不少渴望进入中国市场的品牌而言，更希望通过正规渠道和平台，而不是代购。

事实上，今年1月，法国奢侈品巨头LVMH集团在全球分析师电话会议中，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贝尔纳·阿尔诺曾公开表示，在过去两年里，大量折扣价的香水和化妆品涌入中国大陆市场。因而集团“特意决定剔除世界各地旅游零售的所有平行渠道，以保护品牌资本”。

贝尔纳·阿尔诺称，代购对于品牌形象来说是最糟糕的事，集团将下决心维持品牌形象和吸引力，拒绝并反对奢侈品和美妆产品的代购行为。

“《电商法》出台和市场变化都让代购产生了巨大压力。运营成本的提高迫使代购将费用转嫁在客户头上。如此一来，价格自然不具备优势。消费者也会寻找电商平台购买商品，个体代购选择离去在所难免。”韩雪说。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覃澈 编辑 王进雨 校对 卢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