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当孩子告诉我他将到底特律工作时，我的头皮都有些发麻。毕竟底特律的恶名早已远扬海内外。一座破产的城市，一座治安恶劣的城市，一座地狱与天堂并存的城市。

周五，我们开车一起去底特律市区游览，感受一下这座城市的今生和往日。

这里先介绍一下底特律市区和大底特律地区的概念。

前面提到的“破产的城市”和“治安恶劣的城市”指的是底特律市区，而大底特律地区则是随着城市郊区化发展，越来越多的人从底特律市区迁往至郊区，逐渐形成数个卫星城围绕市中心的格局。我们现在居住的沃伦市就是大底特律地区的一个卫星城市，距离底特律市区12英里，开车20分钟就能到达。

底特律是美国密歇根州最大的城市，1701年由法国毛皮商建立，城市名称源于法语“Rivière du Détroit”，意为“海峡之河”，因为连接圣克莱尔湖和伊利湖的底特律河就在这座城市的旁边。在底特律的发展历史上，世界传统汽车中心和音乐之都曾冠名在这座坐落在底特律河畔的重要沿河港口城市。底特律市区的道路规划很有意思，以市区Grand Circus Park为中心向四周辐射，距离Grand Circus Park的里程就是这条路的名称。比如我们居住的地方稍微靠南一点的道路叫E 12 Mile Rd，表示距离Grand Circus Park有12英里。据说，10 Mile Rd以内距离市中心很近的街区，治安都很差，开车去那里，一要结伴同行，二要紧闭车门车窗。

我们的车子停靠在E Jefferson Ave——通用汽车总部大楼下。路边警示牌提示，这里的停靠时间段是上午9点到下午4点。市区公共停车场收费较高，每小时8~10美元。

穿过E Jefferson Ave，我们走进通用汽车总部大楼。实际上，这座大楼的准确名称是“底特律文艺复兴中心”（GMC），通用汽车公司除了在一楼展示厅里停放一些汽车展品外，其余的机构似乎与通用公司关系不大，比如市区的轨道交通站点就设在这座楼的二楼。我们从一楼走到二楼，看到一些商店，还有很多看不懂名称的机构。

底特律文艺复兴中心由5栋大楼组成，深蓝色的玻璃全覆盖整栋大楼。大楼群紧邻底特律河畔，与南部的加拿大温莎隔市隔河相望，在很多底特律标志性建筑照片里，经常可以看到这栋大楼群。

沿着大楼里的路标指示，我们来到二楼的轨道交通入口。在底特律市中心有一条People Mover 观光线路，开设在高架轨道上，设有13个站点，游客可以乘坐People Mover 绕市中心一周。这是People Mover 设在GMC高楼2楼的一个站点入口，入口旁边有两台自动换币机，换取硬币后投进入口处就可以进站。每人0.75美元，很便宜。儿子换了20美元的硬币，除了几个0.25美元的硬币外，其余换出来的是轨道交通的专用币，每次投进一个就是0.75美元。

走到站台上等车时，站台工作人员通知我们观光游览车刚刚暂停，不清楚何时能够恢复。花了钱没坐上车，我们有些沮丧。儿子握了一大把游览车专用币想退换，他打电话给相关部门，得到的答复是可以退换，退换的地方就在不远的另外一座大楼内。

从总部大楼出来，我们步行来到附近的哈特广场。哈特广场建于1972年，历时7年，由日裔美国人野口勇设计。广场的入口耸立着36米高的不锈钢标志塔。

广场上最显著的标志是环形喷泉，这座高出下面圆形花岗岩水池7米的环形喷泉，像一个炸面包圈用两根成对角线的支柱支撑。白天因为没有灯光和喷泉，看不出这座建筑的魅力。

哈特广场毗邻伊利河，河的对岸，就是加拿大的温莎市。两座城市之间有两座大桥相连，河边还停靠有大型游轮。远眺温莎市区，一面加拿大国旗迎风飘扬，道路上车辆、行人都不多，高楼没有底特律多，感觉那里的发展不如底特律。

离开哈特广场，我们往市中心走去。这里的高楼非常密集，站在街道看天空，有一种坐井观天的感觉。底特律市区虽然破产，但它的骨架还在，这些雄伟的高楼记录了这座城市曾经的繁荣。

这些高楼里有多少已经人去楼空只是一个空架子？儿子走进了左侧这幢高楼里，他要退换刚刚换到的十几个观光车专用币。我们没有一起进去，而是站在这狭窄的道路边感受这座曾经辉煌的城市。

就在我们身边，三四个从高楼里走出来的男人和女人站在路边抽烟，因为在美国，室内公共场合不允许抽烟，所以经常能看到一些吸烟者独自走到路边靠着墙抽一会儿烟。就在我们身边不远的地方，横卧着一个黑大汉。那人半醉半睡，低头颔首，全然不顾自己的行为阻挡了半个人行道。

大约等了20分钟，儿子从大楼另一个出口出来，他手里的专用币全部退掉，还退还了刚才因为停运而投进去的2.25美元。我问儿子：你没有任何凭证他们就给你退钱了？儿子说是的。这让我大为吃惊。

我们沿着Woodward Ave大道往回走。这条大道被称为1号公路，是从底特律市中心的Campus Martius Park出发，一直向西北方向延伸的一条笔直的大道。儿子说，沿着1号大道，可以到达他工作的单位。

走上这条路，才真正领略到底特律的前世今生。

底特律的市区依旧繁华，下班高峰照旧堵车。在这里，中产阶层每天开车上班，下班后再开车回到远离市区的卫星城市居住。所以，底特律市区虽然衰落，很多高楼人去楼空，但大底特律地区有些卫星城市却是环境优美，治安良好。比如儿子工作的医院所在的城市就是富人居住区，经济依旧繁荣。底特律北郊的奥克兰县则是全美最富裕的县之一。但是，在底特律市区，很多穷人留了下来，绝大多数是黑人（约占81.55%，白人占12.26%），他们无力支付环境优美的卫星城市高昂的房价，只好选择住在市区廉价的出租屋和破败的居民区，这和国内的住房情况完全相反。

车子沿着1号公路前行，路上看到了崭新的有轨电车，感觉这座城市交通并非很糟糕。几年前，陷入财政危机的政府为了节省开支，将市区三分之二的十字路口红绿灯关掉，如今经济状况稍有好转，一路上没有看到关闭的红绿灯。随着康博软件总部的兴建，文艺复兴中心的翻修和三座赌场及新体育场投入使用，底特律城区正逐渐复苏。

路过一所大学（忘了叫什么名字），之后的街景变得越来越触目惊心。儿子说，这里就是传说中的1美元可以买到一幢房子的街区，这一区域在E 8 Mile Ave。

整栋大楼被遗弃，四周荒草丛生。

大门和台阶，一看就是无人走动的房子。

墙上的涂鸦，临街大门里肮脏的废弃物，一般人没有胆量走进去看看。据说，底特律的治安是以南北方向的1号大道为界限的，西侧的街区治安良好，主要居住的是白人和经济收入较好的黑人，东侧街区治安恶劣，毒品、黑帮横行。有人问，难道这里没有警察吗？答：这里的警察随时都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可见这里的治安有多么的恶劣。底特律被称为犯罪之都，其犯罪率在美国一直排在第一位，巅峰时期犯罪率是第二名的4倍，平均每天有2人被谋杀。

从缺失的窗户玻璃和木板钉死的大门橱窗来看，这几幢楼都是空楼，像这样的楼房，沿街不少。

这么破旧的楼房竟然还挂着出租的牌子，租金肯定令人激动，问题是租下这样的楼房有什么用呢？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很多都是穷困潦倒。他们没有工作，靠领取政府的救济金生存，吸毒、喝酒、犯罪就是他们的全部生活。

在这里，花几千美元都能买到一幢别墅，但这样别墅破败不堪，基本无法居住。如果再大肆装修改造一番，接下来的费用可能是房价的数倍。再加上每天生活在这样提心吊胆的街区，出门都要小心着，这样的房子倒贴钱都不一定有人居住。

到处是关闭的店铺。不过从这些关闭的店铺门面上，我们可以想象当年经济兴盛时这里的繁荣程度。

这里竟然还有人骑车？不远处的楼房看样子又是一座空楼。

据说，在这些街区常见的商店有三种，一是酒店，二是药店（其实就是出售大麻毒品的地方），三是快餐店。除了填饱肚子，在这里生活的人喝酒吸毒把自己麻醉。他们对生活彻底失去了希望，所以犯罪也随之猖獗。

在底特律，最不缺的就是废墟。废弃的底特律火车站，废弃的老法院大楼，废弃的工厂，废弃的剧院，废弃的学校，废弃的教堂……，底特律由此也成为一些制造恐怖气氛的电影场景拍摄地，比如变形金刚3和Paul Walker的遗作Brick Mansion。

车子开过E 10 Mile Ave，街边的房子逐渐开始恢复生机，我们在底特律动物园附近转进696高速公路，那段不祥之地被我们远远甩到脑后。尽管我们非常遗憾未能乘坐观光游览车绕市区一周，尽管我们没有胆量去底特律东部看看那里的街头艺术区（Heidelberg Project）和贫民区，尽管这次游览充其量只能算是走马观花，但对底特律的印象已经深刻在脑海里。

底特律，一座曾经辉煌却轰然倒下的城市，这里有繁华，也有颓废；有美丽，也有罪恶；有希望，也有绝望，这是一座天堂与地狱并存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