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顺 徐莹 谢纾「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分行副行长；国际业务部总经理；国际业务部副总经理」

文章｜《中国金融》2022年第6期

自2009年以来，随着跨境人民币业务体系的不断完善、清算网络的不断延伸和离岸市场的不断发展，人民币已成为我国跨境交易的主要货币之一，在货物贸易、服务贸易、直接投资、资本市场等领域实现了全场景应用。《2021人民币国际化报告》显示，2020年我国跨境人民币收付金额超28万亿元，已连续四年位列全球第五大支付货币。

上海跨境人民币业务形成三大场景

上海是我国最早试点跨境人民币业务的城市之一，2020年上海地区跨境人民币收付占比超过全国的50%，是跨境人民币使用最为活跃的地区。作为中国对外开放的前沿阵地，上海金融市场要素齐全、客户结构多元、跨境交易场景多样，在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稳步推进的十年间，跨境人民币业务飞速发展，形成了贸易投资为驱动力的三大主要业务场景。

一是跨境供应链形成的贸易往来场景。得益于渊远流长的上海地区保税区、出口加工区政策以及蓬勃发展的上海自贸区建设，上海集聚了大量制造、加工和商贸产业，依托国内深厚的产业链供给和强大的内需消费驱动，形成了人民币采购和人民币销售的跨境贸易闭合环境，以人民币开展跨境收付为企业节省了大量汇兑成本，带动了跨境人民币贸易结算的快速增长。

二是全球化管理形成的资金往来场景。上海拥有数量众多跨国公司和外商投资企业，依托于离岸人民币衍生产品的供给充足、在岸离岸人民币汇差的稳定和日益开放的资本项目政策，跨国公司已经将人民币统一纳入集团管理货币，形成全球化的资金管理体系，统一开展汇率风险管理。以人民币开展全球现金管理等已经成为跨国公司跨境人民币业务的主要场景。

三是资本市场开放形成的投资往来场景。随着境外机构投资者在中国资本市场的投资品种、投资额度不断放宽，近年来跨境证券投资项下人民币收付增长较为可观。尤其是“沪港通”“深港通”“债券通”等以人民币计价投资产品呈现爆发式增长，带动了人民币证券投资项下业务量的占比提升。2020年全国证券投资人民币跨境收付金额为16.5万亿元人民币，占全部收付比重近60%。

目前阶段跨境人民币结算增长主要依托于国内制造供给、市场消费和资本市场规模的扩大，是以中国为内在驱动形成的业务增长，离岸端形成的人民币计价结算的外在需求较低。

一是经常项目结算采用人民币占比远低于资本项目。从2020年公布的国际收支申报数据来看，货物和服务等经常项目共计5.07万亿美元，其中人民币收付为1万亿美元左右（约为6.76万亿元人民币）中国跨境资金流动监测报告，占比不到20%，与全量人民币跨境收付占国际收支申报46.2%的占比尚有一段距离，尚未在经常项目领域全面铺开跨境人民币业务。

二是非居民持有的人民币存款增长速度较为缓慢。从2016～2020年的数据来看，跨境人民币收付增长近3倍，而非居民持有的人民币存款余额从0.91万亿元仅增长至1.28万亿元，增幅为40%。境外非居民因保持流动性和交易结算需求持有人民币意愿仍较低，境外机构投资者也倾向于通过外汇衍生品从离岸人民币外汇市场获得人民币进行投资。

因此，加快发挥人民币国际计价功能，营造更加便利的跨境人民币使用环境，通过金融市场双向开放，促进在岸离岸市场的良性互动，激发市场主体人民币使用意愿，构建内、外双驱动的跨境人民币发展格局，是当前稳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发展的重要课题。

上海推进跨境人民币业务具有优势

上海已基本建成国际金融中心，金融要素市场较为成熟完善中国跨境资金流动监测报告，市场定价功能不断提升，金融开放枢纽门户地位愈加显著。随着“十四五”规划的纵深推进，上海国际金融中心蕴含的金融市场体系、产品体系、机构体系、基础设施体系将成为下阶段跨境人民币业务的支撑点和发力点，促进境内外市场主体愿用人民币、能用人民币、用好人民币，助力跨境人民币行稳致远。

一是上海自贸区促进贸易供应链升级。上海自贸新片区定位于打造全球高端资源要素配置的核心功能，一方面可通过发展智能新能源汽车、集成电路、高端装备制造、生物医药、人工智能、民用航空等先进制造产业集群，以高附加值产品提升交易定价权，扩大传统国际贸易的人民币跨境使用范围；另一方面通过离岸贸易、跨境电商等新型国际贸易发展，将进一步升级跨境人民币国际贸易场景，衍生贸易供应链。新型国际贸易受地域限制因素小，可在区域内形成产业集聚效应，通过鼓励和支持跨境电商、离岸转手买卖、境外加工、境外承包工程等贸易新业态发展，将进一步通过全球资源整合配置助力人民币贸易定价输出。

二是上海总部经济扩大人民币闭环使用场景。随着上海总部经济环境的日益完善，集团总部区域财资管理、贸易中心等功能不断提升，拓展跨境人民币闭环使用场景。比如，前期中国与印度尼西亚综合产业园区青山园区项目中实现了跨境人民币下包括投资、融资、贸易多场景的联动。因此，除了关注传统跨国公司区域总部的贸易结算总部、资金运营总部场景外，还应加大走出去企业关注，尤其是因产能转移和基础建设等开展“一带一路”沿线境外投资的企业。通过鼓励和支持走出去企业的境外投资、融资、贸易形成人民币资金管理闭环，创建跨境人民币使用场景。

三是“上海价格”提升大宗商品定价应用。在“上海金”“上海油”“上海铜”的基础上，加速形成国际油气等以人民币计价的商品交易价格体系，进而通过支持大宗商品贸易采购、离岸贸易发展和境外交易人民币计价的活跃性，提升市场主体使用人民币意愿。此外，国际期货市场也可进一步引入QFII、RQFII等境外合格投资者，进一步加快金融市场的双向流动。

四是上海“自贸体系”加大金融市场互联互通。SWIFT数据显示，当前跨境人民币在离岸端支付集中于中国香港、英国、新加坡等地区，在目前“一带一路”沿线布局纵深发展和RCEP协定生效的前提下，应进一步丰富人民币衍生产品供给，集中解决在“一带一路”、东盟等国家和地区因当地货币管制和货币惯性而造成的人民币使用意愿不强的问题。2021年，国务院《关于支持浦东新区高水平改革开放打造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引领区的意见》中指出将“构建与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相匹配的离岸金融体系，支持浦东在风险可控前提下，发展人民币离岸交易”。因此，上海可进一步依托丰富的金融市场资源，积极加快为走出去企业和贸易企业开展人民币与当地货币间的外汇交易和汇率风险管理服务，与香港、伦敦等地区等市场错位和互补，形成“在岸”和“离岸”市场联动提供跨境人民币服务的格局。

五是上海国际资产交易平台拓宽资金运用。在上海地区，除了现有债券、证券等市场已经建立了较为成熟的人民币投资渠道外，在资产交易方面上也已建立了跨境人民币资产转让平台的雏形，上海地区银行可基于人民币贸易融资资产与境外开展资产转让业务。而随着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十四五”规划的进一步实施，国际资产交易平台将进一步实现功能完善，扩容业务品类和境内外参与主体，提升电子化交易手段，形成双向资产转让渠道，构建多维度的境外人民币资产标的体系，加快推动人民币资产运用渠道。

商业银行在跨境人民币推进中大有可为

在下一轮跨境人民币推动中，上海地区商业银行应进一步发挥地区金融服务资源优势，基于地区政府的政策配套和统一指导，以国际化视野强化产品和服务，升级打造跨境人民币使用场景，助力形成更为丰富稳定的跨境人民币生态圈。

在当前上海打造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的枢纽的重要过程中，对于制造产业升级和贸易业态创新所形成的跨境人民币新型支付场景诉求要及时形成产品服务提升。一方面，要不遗余力地推动跨境人民币在经常项目下的便利化收付，提升便利化客户覆盖面和业务覆盖面。商业银行应基于大数据综合评价和自律机制体系，建立一套具有行业公信力的便利化客户准入、监测和退出标准，从“小步快走”到“大步向前”，不断提升全市场跨境交易主体的便利化感受，提升便利化试点客户覆盖面；另一方面，要全面纳入从传统贸易到新型贸易的便利化服务，上海自贸区已经在着手建立“离岸通”的数据服务平台，结合海关“单一窗口”、上海跨境电商公共服务平台、外汇管理局“区块链”等基础数据服务，商业银行应基于政府平台数据支撑加快建立新型贸易评估方式，加大贸易便利化的业务覆盖面。此外，商业银行还应加大自身跨境人民币支付结算的应用升级，加快推广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收发器、网上银行等电子化产品应用，形成更为标准便捷的跨境人民币支付结算产品，从硬件环境到软件服务提升跨境人民币整体使用环境。

以外资和外贸形成的外向型经济增长是支持上海高水平对外开放的一个窗口。上海目前已经聚集了831跨国公司地区总部、累计认定民营企业总部388家、贸易型总部233家。总部企业代表了全球贸易结算、资金管理、投融资等一系列跨境人民币场景需求，需要商业银行不断强化全球系统内分支机构的统一协作，完善全球现金管理产品功能和跨境服务延伸，形成跨时区的总部跨境人民币管理体系。一方面，要强化上海地区跨境人民币双向资金管理的政策应用，与经常项目集中收付、跨境人民币便利化推动以及电子化场景搭建形成组合拳，增强以中国为枢纽的全球资金或亚太资金的集中运行；另一方面，要依托总部企业积极推动国际贸易中心建设和跨境投融资服务，扩大跨境人民币使用的闭环圈，促进总部经济在离岸贸易、离岸融资、离岸投资效应的聚集，提升人民币在跨国公司和地区总部间的流动和输出。

一方面要加强金融市场的结算服务能力。上海聚集了众多中外资金融机构和知名全球资管企业，近年来债券、证券和期货市场的开放，为境外人民币增添了投资渠道和保值增值产品。上海地区也将加大境外机构持有境内人民币资产的占比提升作为金融市场开放的重要指标。商业银行应不断强化自身承销、托管、交易、结算能力培育，提升与国际标准对接，以承接更大全球投资业务市场容量。另一方面要强化金融交易的活跃性，上海要发挥浦东引领区和自贸新片区的优势，在上海国际金融资产交易平台打造过程中，依托于现有的人民币贸易融资跨境资产转让业务规模和渠道，在政府部门指导下稳慎推动资产交易品种和境外交易主体，进一步活跃资产市场的人民币交易体量，同时可研究对境外涉及走出去企业的人民币资产或境内转出的贸易融资资产开展买入操作，盘活境外人民币资产流动性。此外，要发挥上海自贸区特色提升人民币产品的市场供给。上海目前已有62家金融机构参与自贸区分账核算单元（FT）试点，在通过FT为全球客户提供金融市场交易服务上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下一阶段上海地区商业银行应进一步加大自由贸易账户（FTU）的境外联动功能，加大对东盟及“一带一路”地区在账户、兑换、结算、融资及风险管理产品的专题研究，进一步支持境外市场人民币使用的活跃性，形成与境内市场的良性循环。上海地区商业银行同时也可加大自贸区债券、大额CD等资产投资渠道补充，进一步扩充上海自贸区项下的投资回流渠道，加大境外机构人民币投资的多样性选择。■